一二八事变中的另一支军队:张治中将军的第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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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战前后

  日本帝国主义吞并中国的野心,首先在征服满蒙,对于我国东三省的侵略,无时不在积极地准备,就在1931年9月18日夜偷袭沈阳,实行占领。于是数日之间,河山变色,辽东巨野,尽陷铁蹄。其后,更扩大其侵略目标,向我沿海各要埠肆扰,乃有天津事件,福州告警,纷至沓来。而上海“一二 八”事变的爆发,也系暴日侵略野心及挑衅阴谋所造成。最先,暴日制造五日僧被殴案;继乃有日浪人的暴动,焚烧三友实业社工厂,捣毁北四川路中国商店,使上海空气趋于极度的紧张;终乃有四项条件之提出,要求我国取缔抗日运动及解散抗日救国会,挑衅阴谋层出不穷。于是日舰队集沪示威,日陆战队登岸布防,各地日侨撤退等等,而最后的一幕,就是“一二八”的闸北夜袭,我们淞沪抗日的战幕正式揭开。这时是十九路军驻守上海,首先举抗日之旗,通电云:暴日占我东三省,版图变色,国族垂亡!最近更在上海杀人放火,浪人四出,世界卑劣凶暴之举动,无所不至。而炮舰纷来,陆战队全数登岸,竟于28夜11时公然在上海闸北侵我防线,向我挑衅。光鼐等分属军人,惟知正当防卫,捍患守土,是其天职,尺地寸草,不能放弃。为救国保种而抗日,虽牺牲至一卒一弹,绝不退缩,以丧失中华民国军人之人格。此志此心,可质天日而昭世界。炎黄祖宗在天之灵,实式凭之!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锴,淞沪警备司令戴戟叩艳。战争之幕既揭开,这时,蒋介石虽已退职在野,但鉴于当时形势,也曾发出一道通电。但是我看到一种大可忧虑的情形:十九路军单独在沪作战,孤军决不能久持,应该予以增援,同时,有党内反对派的人在上海就说中央看着十九路军打光,按兵不救。蒋是2月初由洛阳到浦口,我去迎接他,我就表示我的意见:“我们中央的部队必须参加淞沪战斗才好,如果现在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我愿意去。”蒋说:“很好。”马上关照军政部长何应钦,即调动散驻京沪、京杭两线上的第八十七、第八十八两师合成为第五军,命我率领参战。当时我所率领的第五军所辖计有八十七、八十八两师及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总队和独立炮兵第一团山炮营。八十七师师长由我兼,副师长王敬久,辖两旅:二五九旅旅长孙元良,二六一旅旅长宋希濂;八十八师师长俞济时,副师长李延年,也辖两旅:二六二旅旅长钱伦体,二六四旅旅长杨步飞;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总队总队长为唐光霁。

  我在2月14日奉到军政部的正式任命,2月15日又奉军政部令:“第五军着归蒋总指挥光鼐指挥。”当即调动军队出发。首先从南京出发的是八十七师宋旅,他们在14日已经奉蒋总指挥命接防蕴藻浜北岸阵地由胡家宅至吴淞两端曹家桥之线;八十七师孙旅也在15日开到南翔(当时十九路军总指挥部所在地)附近集结待命。八十八师亦已经由沪杭线开到南翔附近待命中。我是在2月16日从南京出发的。我住在中央军校,15日深夜鸡鸣以前,我起床端正地写了一封遗书,然后出发。我为什么要写遗书呢?这是表示我的决心,表示我尽忠国家的最大决心!因为这是一次反抗强暴的民族战争,也是我生平对外作战第一次,我必以誓死的决心,为保卫祖国而战。我知道:一个革命军人首先要决定的是牺牲精神,而牺牲精神又必须首先从高级将领做起。我于2月16日上午9时从南京和平门登车出发,当天到达南翔,即奉蒋光鼐总指挥的命令,接替十九路军防务,由江湾北端经庙行镇沿蕴藻浜至吴淞西端之线,并以一部在狮子林炮台南北闸洞亘川沙口、浏河口、杨林口、七丫口担任沿江警戒。我就令八十八师担任由江湾北端经庙行镇、周巷至蕴藻浜南岸之线,八十七师担任胡家庄沿蕴藻浜北岸经曹家桥至吴淞西端之线,军校教导总队之一部担任狮子林南北闸洞、川沙口、浏河口、杨林口、七丫口沿江一带警戒,于18日先后接替完毕。这天,我奉总指挥令任左翼军指挥官(蔡廷锴是右翼军指挥官),吴淞、宝山、狮子林要塞地区司令谭启秀、翁照垣,也归我指挥。在17日黄昏,我由南翔进驻刘行镇。这天,我奉到南京统帅部的铣戌电:兄等决定在淞沪原阵地抵抗到底,奋斗精神,至堪嘉慰!望兄等努力团结,为我党国争光。沪上地形复杂,敌方或将舍正面之攻击,而向我侧背着眼。我阵地附近河流纵横,到处便于扼守,日军若取攻势,其牺牲非有一与十之比,决难奏效。希望与十九路军蒋蔡两同志,共同一致,团结奋斗。对于蒋总指挥命令,尤当切实服从,万不可稍有隔膜。吾人若不于此表现民族革命精神,决意牺牲,更待何时?可将此意转告全体将士,努力保持本军光荣之历史为要。我当即呈复一电:此次奉命抗日作战,即有最大决心,誓以一死报国,并与十九路军团结一致,对于蒋蔡两位,绝对和衷共济,请释廑注。 我也发布了“告全军将士书”,着重指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是我们全国一致的呼声,一致的要求,一致的决心。现在,行动已代替了口号,实力已代替了空言,我们的存亡,将诉之于极猛烈的战斗。”“我十九路军将士守土沪上,抵御暴日,冲锋陷阵,血战兼旬,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屡建奇功,功在党国。”“本军此次奉命来沪,协同十九路军作战,……治中个人,誓与我军将士共患难,同生死。 深望我全军将士,人抱必死之心,以救国家,以救民族。假如日军犹有一兵一卒留我国内,我们的责任即未完成;反之,我们如尚有一兵一卒,必与敌人拼命到底!”“同志们,冲向前去,最后的胜利,终属我们最后的努力者!”


  二、庙行战斗

  2月20日,敌人从这天拂晓起,开始向我总攻,敌飞机结队成群在我阵地附近及我阵地后方到处掷弹,更以重炮及敌舰炮向我吴淞、庙行一带阵地集中射击,敌步兵则借飞机炮火掩护,向我攻击前进。我军奋勇抵抗,击毙敌人很多,并且击落敌机一架。入晚敌继续向我攻击,战斗益酣,竟夜炮声不绝。我阵地工事被毁很多。我官兵掩处战壕内,沉着不动,等敌步兵接近,就用手榴弹、步枪迎头痛击,冲锋肉搏。这样血战两昼夜,敌死伤甚重,才不支而退。到22日,敌人又倾巢来犯,继续攻我庙行镇以南阵地,想突破我阵地一点。这天上午9时,我庙行镇以南八十八师五二七团第三营大小麦家宅阵地,惨受敌炮火及飞机轰炸,工事全部被毁,被敌突破一段,营长陈振新当场阵亡。我立即亲率教导总队(缺一营)赴八十八师指挥策应,并令八十七师二五九旅孙元良旅长率部向庙行增援;令守蕴藻浜北岸的宋希濂旅长率他的主力,由纪家桥渡河抄袭敌的侧背;令俞济时师长率部对被敌突破地区反攻。我十九路军六十一师张炎副师长也率兵两团由竹园墩出击。敌被我三面夹击,仓皇溃退,仅一小部残留在金家宅、大小麦家宅一带,顽强抵抗,血战到晚8时半,才把敌包围,完全解决。这一天的庙行战斗的激烈,为开战以来所未有,中外报纸一致认为是沪战中我军战绩的最高峰。26日,南京统帅部有一个电报给我们,说到庙行一役的战斗效果:“自经22日庙行镇一役,我国我军声誉在国际上顿增十倍。连日各国舆论莫不称颂我军精勇无敌,而倭寇军誉则一落千丈也。望鼓励官兵,奋斗努力,并为我代为奖慰。”这是日寇在沪第一次总攻的失败,敌第九师团及久留米混成旅团的精锐,伤亡重大,庙行、江湾间敌尸到处都是。而使我伤悼者,就是我的忠勇的袍泽,牺牲于此一役中的为数亦复不少,官长伤亡八、九十员,其中包括八十八师二六二旅旅长钱伦体和副旅长陈普民,士兵伤亡一千余名。所以我在一本《淞沪抗日作战所得之经验与教训》小册子上面说过:“以我官兵作战之勇,牺牲之烈,斯书殆亦不啻滴滴鲜血所写成。”而庙行一役的忠勇奋斗,壮烈牺牲,更是这滴滴鲜血的结晶。

  三、浏河战斗

  浏河在我军左侧背。沿江七丫口、杨林口、浏河新镇及小川沙一带,绵延数十里的沿江警戒线,只由本军教导总队一营会同少数冯庸义勇军担任守备的责任。根据南京统帅部2月26日的指示,对浏河方面应该早予准备,至少应该配备三团兵力。可是前线自从20日以来,无日不在激烈战斗之中,各部队都有重大伤亡,兵力实在感觉不敷。我所以把原守蕴藻浜北岸阵地的八十七师宋旅两团调往田湾为预备队,也就是准备一旦战事吃紧,前可以策应江湾、庙行,后可兼顾浏河、杨林口。这个时候,日将白川义则大将率领日兵约十万来沪增援,令敌第十四师团全部驻运输舰中,泊在崇明海面,一面用飞机将我吴淞要塞及狮子林炮位毁损无余。3月1日的拂晓,敌就开始在江湾、庙行一线向我总攻击,战舰二十 余艘携带无数民船和马达船,利用烟幕掩护,以步兵在我兵力配备单薄的六浜口、杨林口、七丫口登岸,并以舰炮向我沿江各口猛烈射击,飞机数十架从吴淞起沿江活动。敌登陆后,即连占浮桥等地,向茜泾要隘猛扑,我教导总队的一连死力搏斗,伤亡殆荆我立即派遣八十七师宋旅两团飞驰截击,想乘敌人立足未稳时一鼓而歼之,同时报告蒋总指挥请派兵赴太仓、浏河协助。宋旅奉命后,即依五二一团、五二二团及各营的顺序,于午前9时由顾家宅汽车站向浏河输送,但只得汽车十一辆,每次只可输送一营。宋希濂旅长率先头部队五二一团第一营于正午12时到达浏河,得到一个紧急的情报:敌军约一万人,在占领浮桥后,有向我急进模样;教导总队的一营(欠一连)正在马桥附近坚强拒止敌人。他得到这个报告后,观察形势,以茜泾为浏河屏障,位置扼要,就打算先行将其占领,以掩护该旅后续部队的展开,即命五二一团第一营唐德营长率部迅速向茜泾营搜索前进。那里知道,才走到茜泾营南门附近,而敌已先我占领,于是与敌接触,展开尖兵白刃战。到下午3时许,五二一团团长刘安祺率第二营到达浏河,敌飞机正集中轰炸浏河车站,输送汽车及房屋全被炸毁,同时在途中装运部队的汽车也多被炸坏,使我后续部队不得不徒步前进。在这个时候,茜泾营附近的战斗愈演愈烈,敌机二十余架密罩天空,一律低空飞行,掷弹如雨,敌舰的重炮连珠发射。4时许,敌大部向宋旅左翼绕攻,右翼方面教导总队的一营,死伤殆荆这时与敌在茜泾营苦斗的五二一团第一营,乃处于前、左、右三面受敌围攻的紧迫状态,死亡巨大。而全营官兵仍然沉着应战,几度冲进寨内,与敌肉搏,卒以敌火力过猛,众寡悬殊,不能得手。

  看看到了下午6时,天色已昏,我五二一团第三营才赶到。宋旅长即命第一营仍在原阵地死力抵抗,阻敌前进,并命已到部队迅速沿浏河南岸积极布防,等五二二团全部到达后,再行乘夜大举反击。一直到深晚11时,五二二团以徒步行进,路程过远,还没有到达。这里我要指出的,就是我军仅以一营之众,在茜泾营抗敌数倍之师,自晨以至深夜,使敌人不能有尺寸的进展,而我军视死如归,前仆后继,卒使敌密集茜泾营寨内,虽以一师团之众,仍不得犯我浏河。我教导总队孤军死战,我八十七师宋旅仓卒应援,都抱必死的决心,以期挽回全线被围的危险。激战至日没,敌我始终相持于浏河镇茜泾营间。

  同时,八十七师及八十八师正面与右翼友军十九路军七十八师正面,均被优势之敌压迫,我官兵奋勇迎战,伤亡甚大。尤其这天午后3时,七十八师阵线被敌突破,第五军的右翼被敌包围,预备队皆已用尽,阵地因伤亡而生之空隙无法补充,竭力支持至日没,乃退守杨焕桥、水车头、谈家宅、孟家角之线。蕴藻浜北岸阵地仍旧。

  这天夜里,我军奉蒋总指挥命转移阵地。攻击茜泾营的部队,撤至太仓占领阵地。五二二团还在黑夜中向浏河挺进哩,中途得令,才转向太仓。于是浏河一带,黯淡地陷于敌人之手,留下一个永远沉痛的回忆。


  四、葛隆镇战斗

  3月1日午后9时,蒋光鼐总指挥在南翔总部发下了撤退命令。关于第五军的指示主要内容有:左翼军须派一部在胡家庄、杨家行占领收容阵地,主力于本日午后11时向嘉定、太仓之线撤退,利用嘉定城、太仓城为据点,派出一部于罗店及浏河方面警戒。

  蒋光鼐总指挥的命令全文如下:

  一、敌援军十一、十四两师团已到达上海,由敌将白川统率,企图与我军决战。其一部既在浏河附近登陆,威胁我军左侧背。

  二、本路军为避免与敌决战,拟本日(3月1日,下同)午后11时将主力向黄渡、方泰镇、嘉定、太仓之线撤退,待机转移攻势。

  三、右翼军主力于本日午后11时开始向黄渡、方泰镇之线撤退,以一部先占领真茹、大场,逐次向江桥镇、南翔、广福南端进入阵地,作主阵地之警戒,其兵力配备及各师之战斗地境如左:

  甲、八十八师独立旅及宪兵团向颛桥镇、莘庄、七宝镇之线撤退,左与十九路军江桥镇附近联络。

  乙、六十师主力于本日午后11时由铁道南方向黄渡方向撤退(古团及郑团暂归沈师长指挥,到达目的地后归还建制)。

  丙、七十八师主力于本日午后11时由大场附近经南翔向陆家巷方向撤退。

  盯、六十一师主力于本日下午11时由大场镇北方经陈家行向方泰镇方向撤退。

  戊、新作战地境(退却路线同):

  1.吴淞江以南属八十八师独立旅。

  2.六十师、七十八师以京沪铁路相连之线为作战地境(线上属六十师),六十一师以大场北端小南翔、陆家巷、方泰镇之线为作战地境(线上属七十八师)。

  己、各师撤退时,正面留一团作收容队,极力佯攻,掩护主力脱离战场,至主力进入新阵地后逐次撤退之。

  四、左翼军须派一部在胡家庄、杨家行占领收容阵地,主力于本日午后11时向嘉定、太仓之线撤退,利用嘉定城、太仓城为据点,派出一部于罗店及浏河附近对浏河方向警戒。

  五、作战地境:以胡家庄、唐桥、广福、马陆镇、外冈镇、篷阆镇之线为两军作战地境(线上属左翼军)。

  六、报告收集所在黄渡交通处。

  七、余现在南翔,明日午前8时在昆山。

  右令张军长治中

  总指挥蒋光鼐

  9时30分,我在刘家行军部,下达左翼军交换阵地的命令,规定八十八师由马桥宅退集嘉定城,八十七师孙旅由唐桥退集娄塘镇,宋旅及教导总队由浏河退集太仓,独立旅第一团退集蓬阆镇,第二团集结钱门塘,七十八师翁照垣旅也集结于嘉定。各部队得令,都按时分途撤退,陆续到达指定地点,军部及直属部队也到达钱门塘镇。我一到就下命令,叫各部队即在新防御线构成坚固阵地,利用河川为外壕,构筑据点式的工事,逐次增强为主阵线。

  在我奉命统率所部向新阵地嘉定、太仓背进的时候,又遭遇一场极惨烈的战斗,那就是3月3日我八十七师二五九 旅五一七团在葛隆镇附近的娄塘、朱家桥一带的战斗。

  在这一个静悄悄的午夜(3月3日的上午1时),我五一七团已在昨天的薄暮,由庙行左翼趋抵娄塘附近,此地距浏河仅十五里,积疲未苏,血衣犹湿,夜凉野旷,哨线兵单,忽然敌以千余之众,自浏河猛扑而来,分向我警戒线夜袭。我娄塘镇、朱家桥、四竹桥三个前哨连奋起抵抗。战斗二小时,敌越来越众,轻炮十余门向我猛烈射击。我每连警戒线达三千米达之宽,且损失已及三分之一,前哨线乃逐个被围,但仍死战不退,把敌人抑留在娄塘附近。战到午前8时,敌又增加主力四千余人,开始向我阵地突击,并向我右翼包围。这时我军正在构筑工事,匆促应战,被敌冲到朱家桥北岸我五一七团团部门前。我阵地势极危迫,幸该团第一营第三连奋勇冲击,才把敌人打退。到了午前10时,我二五九旅旅长孙元良得讯,急赴五一七团团部指示机宜,并令坚强抵抗,同时向我紧急报告。我立即急令驻篷阆镇的独立旅莫团迅速增援,又令太仓宋旅掩护二五九旅的左翼,令嘉定的八十八师俞师长固守嘉定城,相机策应孙旅的右翼。

  这个时候,敌军已增到七、八千人,环绕于娄塘一带我阵地前面,我五一七团孤军力战,弹药已将告罄,拼死相持。


  午后,各点都被突破,我五一七团被困核心,弹雨纷下,死伤逾半。莫团援兵还未到达,而敌军已突过娄塘镇连占各村落各要点,直陷贺家村。孙旅长这时在葛隆镇,看见敌军披猖形势,在下午3时,亲书一件,派员急趋钱门塘军部向我紧急报告,内容如下:

  一、第五一八团早尽,第五一七团现受包围,团长失踪。

  二、职拟在葛隆镇殉职。

  三、钱门塘将有危险,请军长迁移。

  我接到了这个报告,马上打电话给孙旅长,告诉他莫团即可到达,五一七团于日没时可向葛隆镇撤退,在河川岸线占领阵地拒止敌人。午后4时,莫团到达葛隆,即部署最后的抵抗线,并向前线增援。在这个时候,五一七团战况越陷于不利,朱家桥左翼又被敌突破,张世希团长到这战的最后关头,乃率所部官兵向前冲击,并对众激励以必死的决心,各荷枪向蒋家村方面冲出。敌军机枪如雨,我军前仆后继,顶死冒进,直扑日军阵地,杀声震野,势不可当。敌军受了这一次最大的猛击,才向后退去,重围遂解。零落而忠勇的我五一七团抵外岗与八十八师会合,经昆山转赴我军新阵地。

  葛隆镇一役,关系很大,因为敌军的企图,在突破我嘉、太中间地区,直下铁路,截我后路。如果不是我五一七团奋勇拒止,则敌趋葛隆,陷钱门塘,直下铁路,我们第五军和第十九路军的归路就断了,那后果是不能想象的。

  这一天的血战,死了我军一个营长,两个连长和连副,六个排长,士兵伤亡近千数。就中第一营营长朱耀章身中七弹,殉国成仁,尤为伟烈!他在殉国前两天还作了一首诗,题目是:“月夜巡视阵线有感”。今天读他的遗诗,真可以说是一字一滴泪,一字一滴血了。朱耀章营长的诗原文如下:

  风萧萧,夜沉沉,一轮明月照征人。尽我军人责,信步阵后巡。曾日月之有几何?世事浮云,弱肉强争!

  火融融,炮隆隆,黄浦江岸一片红!大厦成瓦砾,市镇作战场,昔日繁华今何在?公理沉沦,人面狼心!

  月愈浓,星愈稀,四周妇哭与儿啼。男儿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人生上寿只百年,无须留连,听其自然!

  为自由,争生存,沪上麾兵抗强权。踏尽河边草(蕴藻浜河),洒遍英雄泪,又何必气短情长?宁碎头颅,还我河山!

  五、沉痛的收场

  正值我二五九旅五一七团与敌在娄塘苦战时,3月3日下午,又奉到蒋总指挥电令,要我撤到陆家桥、石牌、白茆新市之线,构筑工事。奉命后我又令各部队依次撤退,令八十八师撤至常熟城集结待命,八十七师宋旅撤至白茆新市之线,孙旅撤至石牌之线,军部进驻东塘墅,独立旅第二团及军校教导总队集结于东塘墅附近待命。4日上午,军部及直属部队都已到东塘墅;5日,各部队也先后到达指定地点,都在积极着手整理并布防。于是,我们退守第二道防线了。

  为着坚强防线持久抗战的打算,我特令各部队构筑纵深的第一、第二、第三之三线阵地。不过几天,各线阵地都已次第构筑完成,一面激励士气,整备军实,准备与敌作殊死战。9日,上官云相师长统率四十七师开抵常熟,由总指挥部拨归我军指挥,当令该师在常熟东北梅李镇、谢家镇、福山镇一带构筑阵地,并严密警戒沿江各要点。而自从我军退抵第二道防线以来,敌未再犯,每天只有飞机向我作侦察动作。

  我驻在常熟县东南的东塘墅大约一个月,中外人士络绎于途,或来慰劳,或来访问。而在慰问者中,使我怀感不已的,是过去黄埔军校党代表廖仲恺先生的夫人何香凝同志(在黄埔我们都尊称她廖师母),她特来我军驻地,慰问之余,慷慨赋诗,现将她所作的“赠前敌将士”那一首记在这里:倭奴侵略,野心未死,既据我东北三省,复占我申江土地,叹我大好河山,今非昔比。焚毁我多少城市,惨杀我多少同胞,强奸我多女人女,耻!你等是血性军人,怎样下得这点气?

  在这以前,即在“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她曾寄给我一封信,送来女褂子一件,要我转达黄埔学生的将领,并附一诗如下:

  枉自称男儿,甘受倭奴气。不战送山河,万世同羞耻。

  吾侪妇女们,愿往沙场死,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去!

  何香老充满了爱国热情,民族义愤,真令人敬佩无已!

  到5月5日,上海休战协定签字了,淞沪抗日战役至此告一段落。就是这样收场,实不胜感慨沉痛之至!

  我在5月7日奉到南京来的电,命第五军复员:八十八师开驻武汉,八十七师暂驻常熟附近原阵地集结整理。18日复奉来电,令第五军八十七师及军校教导总队调京训练,本军遂陆续返京。

  第五军在这次战役中,计官长阵亡八十三名,受伤二百四十二名,失踪二十六名;士兵阵亡一千五百三十三名,受伤二千八百九十七名,失踪五百九十九名:合共五千三百八十名。因特于军中组织一个抚恤委员会,以司死难烈士家属的抚恤事宜。关于烈士的遗骸,国民党政府在南京总理陵园附近的灵谷寺前,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的中央,安葬“一二八”事变之役阵亡烈士遗骸一百二十八人,第十九路军居其七十,我第五军及宪兵团居其五十八,以隐示“一二八”的血痕,并使“一二八”阵亡烈士所代表的精神永垂不朽。第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各立一个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但在1937年南京失陷后就被日军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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